四月中一個平凡的早上,我如常的準時起床,換上了制服,從二階走到飯廳裡跟家人打招呼︰「早安。」坐下在餐桌前,我吃著豐富美味的西式早餐。良久,才發現今天的餐桌旁,好像少了個人…「媽咪,彌雪呢?」「她嘛…」媽咪伸首望向樓梯那邊,「呀,一說起人就到了。」而我,只聽到噠噠噠像怪獸般的急促腳步聲,幾秒後這個比我小一年,綁著兩條短短的辮子,『看上去』還算可愛的妹妹便出現在飯廳內。 「大家早﹗」坐到我的身旁,彌雪「呯」地把書包放在椅子旁,然後一口氣把早預備好的橘子汁喝去半杯,轉眼間又已拿起一片吐司在吃著。 看著她狼吞虎嚥的樣子,總覺得有點奇怪,怎麼今天的她好像有點不同了…?我吃了一口粟米沙拉,含著湯匙在想。嗯…辮子也和平時沒兩樣呀……「姐﹗你幹嘛一直盯著我看呀?」呀,被她發現了… 「沒甚麼呀~」我把焦點轉回到我的沙拉上。
這次,輪到她盯著我看了。「姐為何還穿著冬季校服?今天開始可以改穿夏服了囉﹗」 對了,就是因為她身穿的淺藍色襯衣,配上彩藍色的絲帶和格子百褶裙,正是和昨天截然不同的夏季制服,怎麼我現在才發現…「我嗎?因為懶,所以未找出來…」 「好一個理由。」看,這就證明了她是『看起來』的可愛吧? 彌雪再呷了一口橘子汁,然後看了看手錶。「哇﹗是時候出門,我吃飽了﹗」 「我也吃飽了。」對著面前的空碟子作了一個合十的手勢,我跟妹妹一起回校。
走在滿眼學生的『學生路』,被讓人感覺精神抖擻的淺藍色和白色充斥著,像我身上那樣帶點深沉的保藍色,顯然已失去了在冬日的優勢。 不知道,『他』今天是穿著怎麼樣的顏色?…會和我的一樣嗎? 回到教室,有點下意識地找尋『他』的所在。「未步,早。」可惜,事與願違,眼前穿著白色襯衫和深藍色西褲,一身整齊夏服的男孩,正是我想找的他--跟我交往了半年多的對象,今井翼。「還以為你今天會換季耶~」翼的話毫不留情地刺中了我心中介意之處,而他卻渾然不覺。怎麼他一直也沒變過,總是不先看看別人的表情,考慮一下別人的想法才說話呀… 「………」不知該如何回應他,我選擇了沉默,雖然我很有踹他一腳的衝動。 「Hi~」「早呀。」從身後傳來的兩聲叫喚,雖然因知道來者之一是誰而不太想轉身去回應,但為了禮貌…唉……
「早晨。」果然,是我的同班同學兼好友森本千惠,偕同她的親密男友櫻井翔,給人一對才子佳人的感覺地站在我們跟前。 「奧村,你還是穿著冬服呀~ 一定是懶得去找吧﹗」真不知道,這個櫻井的聰明是不是只用來找別人碴的? 瞪了仍在千惠身旁哈哈笑著的人一眼,我邊找著袋子內的東西邊跟千惠說︰「我這裡有雕刻刀,你介不介意我替他的生命作個了斷?」 「你們別鬧了啦~~」千惠笑著打圓場,而翼則在一旁大笑著。 唉~ 怎麼會這樣的呀?這個討厭的櫻井翔,好像比翼還了解我…… 究竟,翼何時才有改變的一天…?
七月尾的一個下午,理所當然地穿著夏服的我,參加過學校的交響樂團的練習後回家後,便收到由翼打來的電話。 「未步,你的生日快到了呢。」因為我們各自為部活而忙碌,我已有好一段時間沒和他見面。 終於期待得到的電話,使我心情好得很。他,記得這個日子,還主動地打來約我呢~
「嗯。」
「那天駕車去海邊好不好?」翼提議道。
想不到他已有計畫了﹗不過…「翼,你不是還沒考獲駕駛執照的嗎?」
「那又是…但未步你好像有呀…」
「嗄!? 你不是想叫我在那天負責駕車…吧?」真是的,他到底有沒有好好地想過,那天可是我的生日呀﹗
「…又是的,對不起。」幸好他還懂得道歉。「那,到8月2日那天早上,我來你家找你好嗎?」
「嗯。」被迫答應了翼,我掛上電話。
由於心情有點不佳,我才剛從沙發上站起來打算向廚房前進,『叮噹』的門鈴聲卻及時地阻止了我想拿點心的增肥行動。 一個身穿吊帶深藍色連身短裙,留著削得薄薄的及肩茶髮,五官分明的女孩子出現在我的眼前,「未步姐姐~ 很久不見了﹗」 她是新井加奈,自幼就住在我家隔壁,我一向也視她為親妹妹一樣。「對呢,難得小美人有空來找我,真幸運哦﹗」「噫…要掃你的雅興了,其實我是在造蛋糕,可是找不到打蛋器啦,所以來借。」脫下涼鞋,她跟在我身後,步進屋內。 我搖搖頭表示並不介意,「哈哈~ 我也是說說而已。這次是特別為龜梨而努力?」翻著廚櫃裡的東西,我笑笑問。
話中的龜梨和也,是跟加奈同校,剛開始交往不久的男朋友。 臉龐稍紅了一下,加奈微笑著說︰「也算是啦…不過只是臨時起意罷了。弄得成功的話,也會給你們一家嘗嘗喔~」 終於找出了她想要的打蛋器,「那我會期待的了,你要加油﹗」 「是~~」看著加奈開開心心地離去的樣子,我不禁感嘆,為何戀愛中的女孩子付出的,好像總比男生多… 想到自己的處境,可能就因我覺得翼在感情上付出得太少了,才會引起心中的不滿… 我和他之間的問題,是不是我單方面的想太多了? 或許,我該找天跟他好好的談一下吧?
接下來的幾天,還是沒跟翼見過面,我除了出席參與交響樂團的練習外,大部份時間都是窩在家中。就如這天,我躲在房間裡埋首地看小說,就消磨了一整個下午。 傍晚時份,在被嚇一跳的情況下,房門突然地打開了。「喂,你也該尊重我的私人權吧?」我對逕自走進來的彌雪發難道。
「姐,別氣嘛~」被罵的她卻笑容滿面地向我遞過一隻Doraemon的娃娃,「你看它多可愛﹗」
「這可和我生氣與否完全無關吧…」我仍在抱怨著,但當定晴看著抱在手上那綿綿的Doraemon,它還真蠻可愛的。
再看看它主人的臉……這個妹妹,感情全都寫到臉上啦…「一定是『你的小准』送你的。」我把娃娃一把拋向她說。
「怎麼用來擲人家…」話還沒說完,我們便因為聽到手提電話的鈴聲作響而停下胡鬧。再細心的聽清楚,唉,不是我的啦…好失望… 彌雪拿出了她的電話,我也挨過身去看看顯示屏上的字,果然沒錯…
「真好耶~ 才分別不久,電話又來了。」哈哈哈地笑著,因為彌雪和她的蜜運對象岡田准一的關係,向來是被我用作揶揄的話柄。
接起電話,她只說了一句「等等」,便一臉正經地對我說︰「我才不跟你吵。這個是送你的,預祝你明天生日快樂,而且會和『他』一起過得高興~」硬把一個紙袋塞給我,彌雪對我笑了笑後就步回自己的房間,繼續聊她的電話。特意作出像毫不在意的行動,使我心有一陣暖意…「謝謝你呢…」抱著她送的禮物,我對著剛被關上的房門說。
時間還過得真快呢﹗明天就是8月2日,早被翼預約了的日子,我的生日… 會過得高興嗎?彌雪的祝福能否實現,我也不太知道。看看手中的袋子,我不禁在想,不知他明天會不會送些甚麼給我? 只希望,有少少的改變也好,明天的他會表現出一點作為男朋友應有的風範……
「生日快樂!!」「未步,Happy Birthday~」「未步姐姐,生日快樂﹗」一大早便收到好幾個類似的電話,對於大家也記得致電來恭賀我,我感到非常歡愉。 雖然,還有點想睡…不過我可是沒像平時的躲回去睡,反而努力地為待會要穿的衣飾煩惱著。 「今天,好像會很熱呀…」獨個兒在喃喃自語著,我執起手邊一件『愛著』的粉藍色背心,這個應該會很適合吧? 和翼一起上街,也特別麻煩。因為他本人太講究衣著,叫平日對穿衣沒甚要求的我,也特意為他花心思去搭配衣物。 剛換好一套十分稱心的便服,手提電話適時的響起,「我是翼,你準備好了嗎?」 「嗯﹗現在下來嗎?」懷著興奮的心情,我已蠢蠢欲動想踏出房門,昨天的憂慮全拋到九宵雲外。 「真的…不可以駕車去嗎?」為何他總要提出這個要求呀… 稍微沉下臉,我嘆一口氣說︰「待我問一下爸爸,你等一會吧。」 雖然我本人是極不願意,但因為自己是壽星女的關係,爸爸爽快地答應了我的要求,把車的鑰匙交給我。
和翼一起坐到車上,他說要充當導航員,我們的對話除了「該轉往哪邊?」「往前直去就可以了。」之類以外,就沒太談過其他話題。 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呀…? 好不容易才依他的指示到達海邊,清涼透心的海風,舒適怡人的景緻,消去我一肚子的不快,令我的心境開朗了不少。 「知道我為何就算在你生日,也要迫使你駕車來這裡?」翼真識趣,問出一個我好想問他的問題。 我沒作聲,但以感興趣的表情望向他,「因為如果自行乘車來的話,至少要花上多一倍的時間。」他淡淡地說。 原來…他也有好好的考慮過,才會…… 這麼說,不了解對方,只會自顧自地發牢騷的…是我? 「未步?」翼有點擔心地輕搖一下我的肩。 「沒甚麼…」還有,對不起…我在心裡對他說。 翼拉起我的手,「再帶你去一個地方可好?」 「嗯﹗」我們把車泊好,手牽手的到達一幢古色古香的建築物前。 「這裡是…?」我用疑惑的眼光望向身旁的他。
翼別有意思地笑了笑,沒說甚麼便把我拉進建築物內。 到一設計特別的售票窗戶前買了票,我才意識到這裡是一所美術館。 當我們準備步進入口,一把男聲使我們停下腳步。「咦,是奧村嗎?」「呀,大野前輩…」大野智,是今年春天在我唸的高中畢業的前輩,現在正就讀美術大學。我們就是因為對美術方面的意趣相投才認識的。 「這所藝術館剛開幕不久,我早知你一定會來,但沒想到會這麼巧呢﹗」其實,我是被人帶來的啦… 「對哦…」笑著隨便回答,我若有所思地看看前輩身旁的女孩,她…好像也是今年的畢業生之一,叫櫻川杏吧…「我們以後再聯絡吧﹗」意識到前輩也是在約會中,我和翼跟前輩道別,先行進場參觀。 「你一直都很喜好藝術的吧?」翼聽了我和前輩的對話,好像有感而發地。
而我,則默不作聲地感受著這裡的氣氛…也感受著他對我的呵護備至……特意選擇到附近的海邊,就是為了帶我來這個館去嗎… 保持著美術館內的靜謐,我們一起的欣賞著各式各樣的展品,但我的心思卻飄到老遠。 我漸漸的開始感覺到,翼不是那麼單細胞的,他也為我們的戀愛付出過不少… 夜色將近,我們踏上歸途,感覺再不像前往時那般沉重,輕鬆了許多許多。
回到我家門前,「bye bye!!」我掏出鎖匙,轉過身時卻被翼拉住了。 雙手環著我的腰,他用前額抵著我的,「先別走,我還欠你一句話。」 裝作殊不知情,我微笑地問︰「是嗎?」「那我現在告訴你,」翼在我的耳邊輕吻一下,然後柔聲地說︰「生日快樂…」與此同時,我的頸項感到一股寒意,原來在我不為意時,翼把生日禮物親手奉上了。
從看見他穿夏服那天,給簡單的誤會勾起,感覺出那雙方之間的距離;事實上,卻只是兩人也不去向對方說出自己的感受,構成無形卻虛幻的所謂『距離』而已…… 這就是『夏服』為我帶來的,在夏天最深刻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