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妳想要休息了嗎？」白齊仁接下了柳靜依手上的水杯，見她臉上有所疲憊擔心的問著。
　　只見柳靜依輕搖著頭，將嘴角微微上揚，掛起了輕柔又虛弱的笑容。「不要，我還沒有想要睡的意思，而且……我總覺得自己睡好久了。」
　　白齊仁正準備拿蘋果到浴室洗一洗，要削給柳靜依吃，卻無意間聽見她說的話震驚了一下。
　　「妳……想起來了？」
　　白齊仁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擔心還是該高興柳靜依能想起一切。只能偽裝平靜的問著，可他卻沒有發覺自己的聲音有所顫抖。
　　「沒有，你們不是說我已經睡了七天嗎？難道這樣還不夠久啊？」柳靜依眨著眼睛，單純的回答讓白齊仁突然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喔！妳說這個啊！因為妳失血過多，再加上妳本身營養不夠，才會睡那麼久的。」
　　白齊仁邊說邊往浴室走去，心底卻忍不住想著：「還好，還沒想起來！」
　　水聲嘩啦嘩啦的流著，他將蘋果放置其中輕輕沖洗著，雙手的動作沒有打擾了他不斷浮現在腦還裡的疑問。
　　要是她想起來了，那麼……我在這有意義嗎？她……需要我在這嗎？
　　坐在床上的柳靜依看著窗外有些蔚藍的天，看著天空偶爾會有群鳥飛過，眼角靜靜滑落了一道淚，靜的就像是怕打擾到她飛逝的思緒，靜的就像是怕破壞了她那充滿寂寞的雙眸。
　　無意識的摸著手腕上的疤痕，略帶一點蒼白的唇瓣微微呢喃著：「就算傷了那麼深，你也只是讓我昏睡而已嗎？真的……不願意帶我走嗎？」
　　不知道是回應還是巧合，開啟的窗口吹進了一道微風，吹起了簾子、吹動了柳靜依的髮梢，也吹散了那道淚痕。
　　「他不是你……他有可能會是你嗎？」
　　風不再給任何回應，柳靜依只能看著窗外似靜似動的天，想著等不到回答的問題。
　　「妳知道嗎？其實我很會削蘋果皮，可以一刀不斷唷。」
　　白齊仁爽朗的聲音，打散了柳靜依的思緒，她轉過頭時臉上也揚起了笑容。
　　「真的嗎？那就看你表演囉！」
　　剛剛沉悶的氣氛瞬間化去，病房內融洽又平靜的氣息就像是剛剛吹進的微風一樣，令人輕鬆又自在。
　　只是，這微風似乎也帶點寒意吹動了他們最深處的悸動。

 
　　※　　　　　　　※　　　　　　　※　　　　　　　※　　　　　　※

 
　　「睡豬，真難得耶！可以看見你出現在這。」白雅婷將兩杯咖啡放在桌上，一點都不在意自己身上還穿著制服，大方的坐上了白雅夫對面的位子。
　　「妳應該還在上班吧！坐在這不怕被人說閒話嗎？」白雅夫端起咖啡杯，雙眼瞄了一下店的四周。
　　「別看了，方諾現在不在店裡。」
　　——筐啷。
　　「啊！該死。」白雅夫不小心鬆了手，咖啡灑了一桌都是，他埋怨的看著眼前顧笑的人。
　　「都是妳啦！沒事亂說話，害我打翻咖啡也不要緊，妳不打算拿個抹布幫我擦一下桌子嗎？這麼偷懶不會對不起請妳的人、不會對不起妳身上的制服嗎？」
　　白雅婷聳了聳肩，臉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似乎是不打算替他收拾殘局，可看見他不斷抽著桌上的面紙，再看看桌上漸漸堆起的「餛飩山」，覺得實在有礙觀瞻，她才有所舉動。
　　白雅婷從櫃檯拿出抹布，邊擦著桌子邊數落著胞胎弟弟。
　　「真是的，你平常冷靜的很，一提到方諾你就小鹿亂撞然後凸槌不斷了啊！」
　　「哼，隨妳怎樣說，不過……方諾今天不來上班嗎？」
　　白雅夫前一秒是自信滿滿，下一秒卻又畏頭畏尾的，看在白雅婷眼裡，讓她忍不在搖了頭無奈的很。
　　這傢伙還真是沒談過戀愛耶！
　　「她去醫院了。」
　　「醫院？」白雅夫擔心的將雙手撐在桌上，忍不住大聲的問著。
　　可他舉動有些大，導致桌子產生搖晃，白雅婷趕緊扶住桌子，尷尬的對四周客人笑了一下後，偷偷在桌子底下踹了踹白雅夫的腳，要他冷靜點。
　　「她只是跟琳姊一起去醫院探望朋友，不是生病啦！」
　　「喔！說清楚點嘛！」白雅夫臉上寫著「別亂嚇人好嗎？」的表情，看在白雅婷眼裡就覺得有趣。
　　呵呵，家裡最冷靜的人原來是最容易害羞的啊！真是一點心事都藏不住。
　　「妳別一臉詭異的笑好嗎？小心嚇跑客人還不打緊，就怕妳把一間好好的店搞到沒生意了。」
　　「哼，這怎麼可能，我雖然不是店裡第一紅牌也不是第一招牌，可也有不少客人是看上我才來這光顧的耶。」
　　白雅婷說的很驕傲也就算了，太過自信也無所謂，可是她那略大聲的音量讓四周的人不斷對他們這桌有著密切關注及三不五時的竊竊私語，讓白雅夫覺得很不好意思外，更有著對這異卵雙生的姊姊感到羞愧。
　　「天呀！我怎會跟這種自信過度、自戀過深的人同天出生啊！」
　　「唉呀！你別在那自哀自憐，你能跟我同天生是你的福氣，別不知道珍惜了。」
　　白雅婷一副「你該感激不該傷心」的神情，讓白雅夫無奈的嘆了口氣，暗自哀悼自己的不幸。
　　「好啦！妳就因為老闆不在家，所以可以肆無忌憚的坐在這跟客人聊天就是了。」
　　「啐，我才不會那麼沒有分寸呢！」
　　「那妳坐在這是要做啥？」　
　　白雅婷不是看不出白雅夫眼底那趕人的訊息，只是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跟他說才坐這的，不然要她當眾承認他們兩有血緣關係她才不願意咧。
　　因為是雙生的關係，從小大家都愛拿他們兩來比較，比較外貌、比較課業、比較個性、比較有的沒有的，導致他們兩個很不喜歡主動說出彼此的關係。
　　「你知道哥他這幾天在忙啥嗎？」
　　哥？
　　白雅夫茫然的看著白雅婷一臉想說八卦的神情，讓他頓時摸不著頭緒。
　　「哥他不還是一樣嗎？上班下班、作息正常的。」
　　一聽見白雅夫的回答，讓白雅婷忍不住翻了白眼，喃喃自語著：「好吧！算我問錯人了，我不該問一個回到家只會關在房間裡的人」。
　　「我說你呀！能不能拜託一下，你可不可以偶爾坐在客廳裡看電視，或是坐在廚房裡吃飯啊！我看你這樣老窩在房間裡，就算有天家裡有人搬走你大概也不知道吧！」
　　「哪有那麼嚴重。」白雅夫有些不滿白雅婷的回答，可是……「妳說搬走？哥要搬走了嗎？」
　　「吼！我不是說哥要搬走，我只是舉例而以好嗎。」實在受不了這傢伙，怎不是非常聰明就是非常呆呀！
　　「誰叫妳說話老愛打啞謎，直接公佈答案不是很好嗎？」真是多此一舉。
　　「你……」白雅婷看著白雅夫嫌棄的喝著咖啡，她心中就有無名火冒著，可對於接下來要說的話題，她只好先忍下那團火。
　　「哥他這幾天都往醫院跑，你一定不知道吧！」
　　「醫院？他生病了嗎？」
　　「不是，他是去探病的。」這傢伙對去醫院只有看病這種答案嗎？
　　「喔！探病就探病，那有怎樣呢？」
　　白雅婷看著自己的咖啡被白雅夫喝走，於是又走到吧檯重新弄一杯，順便思索著該怎樣說才能讓白雅夫知道她的擔心。
　　白雅夫見她一副失神失神的端著咖啡，便在她面前揮著手企圖叫醒神遊的白雅婷。
　　「呦呼！有人在嗎？」
　　白雅婷放下咖啡杯，伸手打掉白雅夫晃在面前的手。「拜託，別那麼幼稚好嗎？」
　　「誰叫妳突然變啞巴不說話了。」
　　「我只是在想，該怎樣跟你說而已。」
　　「喔！這妳不用擔心，聰明的我就算妳說的是古文言文，我也能清楚知道妳的意思，所以妳就直接了當的說吧！不要拐彎抹角的就好。」
　　白雅婷雖然不怎麼愛聽白雅夫那充滿自信的語調，可這也無疑是給她一個最不花腦筋的辦法。
　　「好吧！我直接說好了。」

 
　　※　　　　　　　※　　　　　　　※　　　　　　　※　　　　　　※

 
　　琳姊一邊往『巧香緣意』的方向開著車，一邊偷偷注視著方諾臉上的寂寞。
　　這時廣播似乎嫌車子內的氣氛不夠沉悶，竟然播放起了蔡琴唱的「被遺忘的時光」。
　　正好紅燈，琳姊一停下車子便伸手要關了音響，可卻被方諾制止了。
　　「別關，我想聽聽。」
　　看著她眸底下那令人心碎的哀愁，琳姊收回了手，而方諾又繼續望著窗外，把靈魂放逐出去。
　　綠燈亮起，放下手煞車、踩下油門，車胎傳出刺耳的音調、輪胎與路面的摩擦揚起陣陣白煙，衝出去的那一瞬間，琳姊忍不住嘆了口氣。
　　「唉！我不懂，如果真的那麼喜歡，為什麼不說清楚呢？」
　　「能說嗎？不可以說的不是嗎？」
　　原以為只是自己唱獨角戲的琳姊，聽見方諾的回答心底有一絲的喜悅，因為這表示方諾並非完全忽略了她。
　　「喜歡就是喜歡，有什麼不可以說的！真不甘心這樣放棄，就該去爭、去搶、去把握啊！」
　　「妳說的倒輕鬆，要是妳……會嗎？」方諾看著琳姊，語帶冷淡的回問。
　　這讓琳姊的心抽痛了一下，也使她的心涼了一陣，當想開口時卻突然找不回自己的聲音，不知道該怎樣說。
　　見琳姊沒有回應一副認真開車的模樣，方諾便也不再說話，繼續看著車窗外飛逝的街景，想著柳靜依與白齊仁相處時的笑容。
　　如果是我……會嗎？
　　琳姊的眼角總是會不自覺的飄向方諾那，她雖然沒有回答，可答案卻一直在她心中——要是說了，今天也許我就不會那麼痛苦了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