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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AM與FM之間-文/吳淡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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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上網找到好男(女)人的可能
作者:
希望能快樂過每一天
日期: 2008.06.13 天氣:
心情:
多年前網路上有個讓女人養男性網友當寵物的遊戲,這個遊戲很受整天坐在辦公室裡的OL歡迎,趁著上班時間任意認養男人耶,這麼好的事,我當時在報社工作,我和女同事也興致勃勃地上去認養寵物。
模式有點像古早實體世界的「男來店女來電」的顛倒。現在街上仍看得到「男來店女來電」的招牌,只是裡面不知道在幹嘛,可能從以前就一直是掛羊頭賣狗肉的,總之,以交友來說,字面上是男人來店裡選擇來電的女人,這個網站反過來,女人到網站上挑選登記的男人。
申請被領養的寵物男人要提供自己的各種資料,當然在網路上嘛,也沒人認真相信資料是真的,不過還是會姑且視為依據就是了,那個時代連上傳照片這回事也沒有,所以長相也完全不知道。女會員則不需要顯示資料。一次只能認養一隻寵物,如果養得不喜歡,必須把他「殺掉」,才能認養另一隻。所以最悲慘的寵物就是女主人既懶得理他,又沒有「賜死」,耗在那裡佔著矛坑不拉屎,此舉被認為最缺德。當然這世界上沒有人是笨蛋,他也可以去借另一個身份字號再註冊復活重生就是了。
我的戀童毛病(主要是年紀大的男人──比我年紀大的,我覺得很噁心)使我專喜歡認養高中生,但是高中生太笨了,實在無聊,甚至後來提高到大學生了,還是覺得很無趣,很快就殺了好幾個,以後就一點都不想再玩,但是我的女同事M手氣很好,一出手就認養到一個「傳說中的靈魂伴侶」。
M是三個孩子的媽媽了(自然她沒跟寵物提這一點),起先只是簡單的跟網友聊天,然而過不了多久,就變成類似戀愛的感覺。M既是記者,文筆熟練是不用說的,早年長期生活在國外,M精通英、法語,絕不是泛泛女人,而她那個寵物男呢,我從來不曉得是做什麼的,但M說他是個跟她旗鼓相當的寫手,他文字裡的溫柔魅力,讓M完全無法招架。M感嘆有文采的人實在不能以文字交往,因為有文采的人的文字魅力要勝過現實中言語交談的百倍、千倍(當然面對面的言語溝通,有活生生的表情動作的魅力,不過那又是另一回事)。報社有另外一個男同事,也是文筆一流,此人已婚,但和一個國外筆友通信了好幾年,見不著面,光靠寫信可以愛得死去活來,M說這就是文字了不起的地方。
M沒有讓我看她的寵物到底寫些什麼(有一次例外,但我實在不記得內容了,大約就是很感性吧),每次 M收到寵物的留言,都一定要在那裡呆好久。M其實家庭生活很幸福,她和先生兩個家世背景都很好,經濟生活優渥,工作也有很高的權力地位,M人脈非常廣,生活一點都不無聊,她和丈夫很愛三個小孩,假日全家必開著大休旅車出去玩。然而一面對她的寵物,這些美好的部份通通擱到一邊,只剩下她心靈裡孤寂、無助、徬徨悲傷的那一小塊,於是他成了她的天使,而他則允諾永遠給她可以依靠著哭泣的肩膀。
我不久就離開報社,大概兩年多後又碰到M,她說她和寵物男見面了。我聽了好驚訝,我一向覺得這種關係是見光死,因為我不相信兩個人在網路上有把自己的缺點暴露出來,雙方往往都只給對方看自己完美的一面,也只看到對方完美的一面。不過M描述見面的情形,似乎兩個人都沒有很意外,但一切出奇地平淡,似乎後來也就漸漸沒聯絡了。我的想像中,這完全是村上春樹《迴轉木馬的終端》裡的故事情境。
這個網路寵物遊戲說穿了就是很普通的網路交友,網路交友我不相信有誰會抱著只在網路上認識,而不在實體接觸的念頭,先在網路上認識,為的就是要在實體世界裡交往。早年我偶爾會去逛聊天室,其實是好奇大家都在裡頭聊些什麼(特別是色情話題),結果發現有人進來,頭一個被問的往往是你「在哪裡」,如果你在台北而他在台中,那就沒什麼好聊的了。有個女作家朋友,要論文筆的話,我相信她絕對優過前面提到任何一個,但是她從來沒想過把她的文筆拿來用在網路交友上,她上網挑人,都是撂下「三十分鐘內來我家否則拉倒」的狠話。活像在叫披薩。
無論是以前的交筆友,或者婚友社,或現在的網路交友,透露人們對認識理想異性的渴望,有人期待的是心靈契合的伴侶,有人想得到的是肉體的滿足,網路無遠弗屆,讓人滿懷希望在那麼龐大的網海中,總一定存在最適合自己的人吧?我的未婚又沒有伴侶的朋友,都老在跟我抱怨要認識理想異性怎麼那麼難(不,不是理想異性,都降格到只要是不太離譜的異性就好了),不過就像M,現實裡已經有理想伴侶了,還是覺得心裡深處就是有塊隱密地方缺人照顧,有人解釋為戀愛的渴望,我不這麼覺得,我想人的心裡那塊地方就是每個人的靈魂裡最孤寂的地方,那裡總像鯨魚在大海裡發出聲波呼喚,尋找牠的友伴。
然而這個友伴會在網路上找到嗎?聽起來很像是神話。這些年我老是會想著M的事情,不知道如果她沒有和寵物男見面,兩個人是不是繼續當著靈魂知己?這樣的話,兩個人屬於彼此的部份,都是最適合對方的部份,至於剩餘的,那些外掛在現實世界裡的部份,都不用去理會,不必接觸,不相干,不受污染(說不定就是因為脫開真實人生的種種負擔,才能變成全然契合的心靈依靠)。這是徹徹底底的靈魂伴侶,只有思考和情感的結合,只有靈魂部份的接觸。可是一直當靈魂知己而不見面,不碰觸,不面對面地檢查彼此的心意,又有這個可能嗎?要是我,我也覺得不可能。人真的是很貪心的動物。
我常覺得即使是最相愛的人,也未必是「懂」彼此的靈魂的人,萬一有一個能「懂」你的靈魂的人,但是不愛你,你選擇哪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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