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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平平安安
作者: 立風小集	日期: 2012.01.18　　天氣: 　心情:

平平和安安是一對雙胞胎，講話的發音含糊不清不容易聽懂他們的意思，
姊姊個頭高一些些，開口說話時臉上總出現一抹甜甜的笑意，將細小的眼睛瞇成彎彎的弧度；
妹妹的眼睛又圓又大，五官分明，長得美麗；習慣性的一邊以手指捲扭頭髮一邊寫字，或計算，或思考。
她們十歲了，寫中文字體時像畫圖，完全以自己能夠組合的方式拼湊。

去年底平平安安的爺爺突然去世，有一週的時間沒有到學校上課；
接著又感染了流感請了病假兩週，中途斷斷續續來了一兩天。
他們是我慈善機構幫助的對象，是校方班級放棄教學的孩子，也是慈善機構的教學老師頭痛的對象；
接受這件案子前，機構給了許多預防性的告知。

看到他們的那天，平平安安面露怯生生的笑容，偷偷地端詳我；
我完全聽不懂他們吱吱喳喳聒噪些什麼，但我決定不花力氣弄明白他們說些什麼，或想表達什麼。
我確信他們最需要的是學習，學習寫字的正確筆畫，學習計算的能力；學習處理自己的瑣碎事情。
我打定主意要他們聽我說話，仔細的聽我如何說話，依照我的要求完成我要他們的學習內容。
我十分堅持，並固執的執行任務。

令我驚豔不已的是平平的數學理解能力，他完全看得懂文字所傳達的意思，
不管是計算能力或是問答題的題意，閱讀後就能自己列出正確的算式，並計算出正確的答案；
完全不需要我多花一點氣力反覆解說，我只需要坐在一旁看著她進行就可以了。
觀察了幾回，我知道平平安安缺少的應該是母親的教導，母親的關心，母親的陪伴，母親的讚美......
我可以縫補起這份心靈缺失，而且十分容易做到。

安安各方面的能力都比平平落後許多，國小四年級的課程完全空白；
然而安安的數學停留在一年級畫圈圈數數上，嚴重落後；
她的身子十分瘦小，輕輕一推就會跌坐地上的那種瘦弱。
我開始要求他們都在聯絡簿上簡單畫下當天的心情，
沒想到這樣一提出來之後，
平平安安兩人興奮極了，每天都花了好多時間在小小的三公分平方裡精雕細琢；
尤其是安安的構圖，非常繁複。
安安畫的人物，
身體與面部的表情從來不重複，什麼神態都能夠輕易的描繪下來，
她也畫花朵、氣球、房子和小狗，
我常常觀賞許久，然後情不自禁的高聲讚美她，
並且引起其他同學的圍觀，他們七嘴八舌的誇張附和。

我的班級是混齡上課的小班制，共有六名小孩，各有各的問題；每次上課的時間緊湊，約莫一個半小時。
要經營好這樣的班級，老師得有兩把刷子；
雖然我只負責這個班級的數學，但我包下了其他所有而不設限，
我有好幾把可以應用。

平平安安學校的功課，經常沒有批改；
他們寫的歪七扭八的國字與注音符號，一開始只要他們願意寫我都拿過來直接批閱，打上甲再給一個大頻果。
這讓他們很意外：「老師怎麼沒罵人？還可以拿到甲！」
寫國字不再是他們懼怕的苦差事了，只要一寫好馬上拿給我。
後來，我會挑一兩個字，單獨的在黑板上教寫；
握著平平安安的手一筆一劃寫，一次只教一個字。
譬如「幫」，我拆成土、寸、白、巾後再組合起來，安安就懂了，還會不好意思的解說是不小心寫錯了。
經過一學期下來，雖然筆順錯誤仍多，圖畫方式書寫依舊，
但整個字體已工整許多，有時甚至稱得上完美。

平平安安的衣服和身體的清潔大有問題，
教學時我的臉與他們靠近，就能聞到不舒服的氣味，
頭髮油膩，幾乎要滴油般的貼在頭皮上，外套上沾滿了汙漬、袖口總是一圈黃黑色澤，
平平的門牙甚至有一個明顯的蛀牙洞，她說沒有健保卡可以再去看牙了。
一開始，我忍著。
直到他們喜歡我以後，
我扮丑角逗他們：頭髮要滴油了，可以炒菜嚕，過來讓老師炸油！
他們吱吱尖笑閃躲著，
「要不要回家洗乾淨，啊？」
「好啦」「可是好冷呀」
「冷也要洗香香的，大家會更喜歡你呀！」
「洗不洗？還是要老師當鬼抓起來炒菜？」
嘿嘿傻笑著說「嗯」，帶著一抹雜夾羞怯與撒嬌的笑容。

我不厭其煩的盯著，晚上要洗澡，早上要刷牙，眼睛有眼屎，衣服要丟進洗衣機洗嚕......
「太冷了啦」「睡太晚來不及刷牙」「忘記了」
這些藉口是經常性的回答，但衛生已逐日改善，越來愈好。

通常放學時平平安安的媽媽會騎著機車到學校接他們，
五點三十下課時間，媽媽出現的時間卻不一定；
有時早些，多半時候沒個準。
平平安安的媽媽有一頭長長的直髮，蒼白的膚色，秀氣的五官。
她很年輕時未婚生子，男人卻不負責任；
兩個孩子交給爺爺奶奶幫忙帶，自己對雙胞胎表現冷漠，或許該說冷淡比較貼切。
聽雙胞胎告訴我，媽媽有一個喜歡的叔叔。

學期末有一天上課中，
平平突然說媽媽懷孕了，嚇了我一大跳！
「真的嗎？」「嗯。」
「你怎麼知道的？」安安機伶的應我「肚子可以摸到呀！凸凸的。」
教室裡安靜了下來，這時另一個小男生看著我說「兩個都顧不好了還要生！」
這小子竟說了我心底的擔憂。
「叔叔對你們好不好？」
「有時候很兇。」
「妳們不乖吧？」「嗯。」
「媽媽喜歡叔叔嗎？」
「喜歡。」
「喔，那...你們要乖一點哦！」
「嗯。」

修業式那天放學時，平平安安的媽媽很準時的來接她倆，
兩個娃興高采烈的跑了過去，高聲告訴我：「媽媽懷孕了，媽媽懷孕了！」
年輕媽媽不好意思地朝我笑著，
我向他們揮揮手「掰掰」，滿臉笑意。

手機裡拍了幾張修業式與小朋友們的相片，
我左手環抱著安安，右手摟著平平，雙胞胎笑得好甜好甜；像她們身上的外套般漾著桃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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