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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學與儒學17 《前一篇 回他的日記本 後一篇》 佛學與儒學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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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佛學與儒學18
作者: 小魚 日期: 2014.09.09  天氣:  心情:
第四節 程朱理學與佛學
二程(程顥、程頤)對佛教亦持兩面態度,既反對、排斥佛教,又吸收、融攝佛教的有關思想。他們一方面認為,"若盡為佛,天下卻沒人去理"(《二程遺書》卷二上);“楊墨之害,甚於申韓;佛老之害,甚於楊墨。....佛老其言近理,又非楊墨之比。此所以為害尤甚楊墨之害"( 《近思錄》第315頁)。並且要學者對於釋氏之說,“直須如淫聲美色以遠之",不然的話,則會“駸駸然入於其中"(同上,第319頁)。另一方面,二程對佛教的很多思想又頗表推祟。若有人問及莊周與佛比如何時,程伊川曰:“周安比得他佛。佛說直有高妙處。莊周氣象,大抵淺近。"《二程遺書》卷十七)二程還認為,“釋氏之學,又不可道他不知,亦盡乎高深。"(同上,卷九)可見,二程對於佛學既貶斥,又推崇。
那麼,二程為何推崇佛學?他們又反對佛教的什麼東西?從有關資來看,二程對佛教最持反對態度的,是其出世思想。他們認為,如果大家都像佛教徒那樣,出世離俗,那“天下卻沒有人去理"。程伊川還反對“學佛者多要忘是非",認為:“是非安可忘?自有許多道理,何事可忘?"又說:“人惡多事,世事雖多,盡是人事。人事不叫人做,更叫誰做?"
另外,二程還反對佛學之玄遠疏闊,直言佛教之“山河大地之說與我無關",認為佛常高深莫測,博大不著邊際,因此雖能“窮神知化,而不足以開物成務"。對於後期禪宗的“公案"、“機鋒"等,二程亦頗反感,認為這“雖有敬以直內,然無義以方外,故流於枯搞或肆恣"。但是,對於佛教的修行方法,二程是推讚服膺的。他們的治學、修養三步曲一一“靜坐"、“用敬"、“致知",在一定意義上說,是受佛教"戒、 定、慧"三學的啟迪而推導出來的。“三學"中的“定學",尤為二程所推崇且直言不諱:“學者之必務,在固心志,其患紛亂時,宜坐禪入定。"至於禪宗人性化了的佛性理論,對二程影響更大。程伊川就同意“人性本明"的說法,認為“人性本明,因何有蔽",“此須索理會也"(《二程遺書》卷十八)。從有關資料看,二程對禪學接觸頗多,也頗通禪理,故明儒高攀龍說:“先儒唯明道先生看得禪書透,識得弊真。"二程的弟子們也多通禪。被稱為程門“第一"的謝良佐,朱熹說他的思想、“分明是禪" (《宋元掌案》卷二十四),明清學者說他"終身以禪之說證儒";被稱為程門“高弟"之楊時,亦屢讚禪學。對於這種情況,朱熹曾說:“程門高弟,如謝上蔡、游定夫、楊龜山,下稍皆入禪學去。" 實際上,朱熹對於佛教的態度、與佛教的關係,大體上與二程相似。而就其對佛教的推崇、受佛教的影響說,則比二程更甚。
一方面,朱熹也反對、貶斥佛教。他曾說:“禪學最害道,老莊於義理絕滅猶未盡至,佛則人倫盡壞;禪又將許多義理,掃滅無餘,故其為害最深。"《續近思錄》第242頁)又說:“佛老之學,不待深辨而明,只是廢三綱五常這一事,已是極大罪名,其他更不消說。"(同上,第229頁)這是從倫理的角度反佛。
另外,朱熹還反對佛教的心性說。首先他對佛教把"心" 與“性"混為一談,視若一物。其次反對其空虛心性說,指出:“釋氏只是恍惚之間,見得些心性影子,卻不曾仔細見得真實心性,所以都不見裡面許多道理,致使有存養之功,亦只是存養得他所見的影子,而不可謂之無所見,亦不可謂之不能養,但所見所養,非心性之真耳。"(同上,第235頁)在答李伯煉時又說:“形有死生,真性常在,某謂性無偽冒,不必言真,未嘗不在,不必言在。蓋所謂性,即天地所以生物之理,••••曷嘗不在?而豈有我之所能私乎?釋氏所云真性,不知其與此同乎否也。同乎此,則古人盡心以知性知天,其學固有所為。非欲其死而常在也,苟異乎此,而欲空妄心,見真性,唯恐其而失之,非自私自利而何?"(同上,第232頁),從這兩段話看,朱熹並沒有整個地反對佛教的心性說,而是反對其所說的心性非真,只是些心性影子,而不是實實在在的心性。朱熹認為,古聖賢哲談心性,都是在事實上說,“如言盡性,便是盡得此君臣父子三綱五常之道而無餘,言養性,便是養得比道而不害,至微之理,至著之事,一以貫之,略無餘欠,非虛語也"(同上,第237頁)。此說出了朱學與佛學分歧之所在。蓋朱學所重者,乃人倫事理,道德綱常,心性之存養,亦須在這上面用功夫,離此而奢談心性,妄說虛空,則於實際毫無裨益。《宋元學案》載有朱熹這樣一段話:“士而懷居,不足以為士。不是块然守定這事物,在一室閉戶獨坐便了,便可以為聖賢。自古無不曉事的聖賢,亦無不通變之聖賢,亦無閉門獨坐之聖賢。"實際上,朱熹在這裡所反對的,是主張出世的傳統佛教心性論,而不是唐宋以來主張既出世、又入世的中國佛教特別是禪宗的心性論。蓋禪宗之心性論,實已背離印度佛教之出世傳統和抽象品格,而逐漸把出世與入世融為一體,逐漸把心性具體化、現實化。例如,從慧能到後期禪宗,都一方面把印度佛教的“真心"變成當前現實之人心;另一方面,又逐步走上世俗化的道路,如宋代之契嵩、宗杲等人的思想世俗化的傾向已經發展到相當的程度。對於這些禪師及其思想,朱熹就甚表敬重和推崇,親自向他們問禪學道,並且自認不諱。朱熹自己曾說:“少年亦曾學禪",“某於釋氏之說,蓋嘗師其人,尊其道,求之切至矣"。不僅如此,朱熹本人對佛教的修養亦多所取納,例如,他所說的“集中精神,不被物欲即引誘"、“持敬當以靜為主,須於不做工夫時頻頻體察,久則自熟。......若覺言語多,便須簡默;意志疏闊,則加細密;輕浮淺易,便須深沉重厚",這與天台宗智顗所說的一一如果念念不住,如汗馬奔馳,即應用“止"以治馳蕩;如果昏昏欲睡,靜默無記,則應修“觀"以破昏塞。修“止"既久,不能開發,易之以“觀",修“觀"既久,暗障不除,換之以“止"簡直毫無二致。對於禪定、靜坐,朱熹更身體力行,且教學半日靜坐,半日讀書,故顏元曾說:“朱子教人半日靜坐,半日讀書,無異於半日當和尚,半日當漢儒。"
在思想方面,朱熹更在許多方面吸取佛教的有關內容,因而造成朱子之學在很多方面都帶有濃厚的佛教色彩。例如,朱熹所說的“天理"、“天命之性",就與佛教特別是禪宗所說的“佛性"頗相近。如果說禪宗所說的“佛性"多是披上一層佛性外衣的人心、人性,那麼,朱子所說的“天理"、“天命之性"則是一種佛性化了的道德本體。外表有異,內涵無大差異。其二,朱熹所說的人物、天地同一本性的天人一體思想,與佛教所說的天地萬物乃至眾生與佛都是“真如"、“佛性"體現的本體理論也是遙相契合的。朱熹注《中庸》“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無疆"文曰:“此言聖人與天地同體"、"此謂宇宙大化之道體,與聖人之性體乃同一本體";注《中庸》“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文曰:“人物之性,亦我之性",視天地與人、人物與我同一本性。這些說法與禪宗所說之自性是佛,莫向性外四處尋覓的思想是相通的。其三,朱熹注“致中和,天地住焉,萬物育焉"文曰:“蓋天地萬物同吾一體,吾之心正,則天地之心正焉;吾之氣順,則天地之氣順矣。故其效驗至於此。此學問之極功,聖人之能事,初非有待於外,而修道之教,亦在其中矣。是其一體一用,雖有動靜之殊,然必體立而後用有以行,則其實亦非有兩事也。" 因此,朱子之學“皆反諸身心性情"。這與禪宗之反悟自心、見性成佛其實沒有多少區別。至於他所說的“於靜中體認大體未發時氣象分明",更類似禪家返照心源、直指本心。其四,朱熹所謂聖人只是教人“存天理、滅人欲"等,更是佛教“去妄證真"之翻版。明清之際的思想家王夫之曾一針見血地指出:朱子“合下連根拔去"之說,"釋氏所謂折服現行煩惱,斷盡根本煩惱之別爾"《讀四書大全說》第406頁)。
以上所說的幾點,是朱熹人倫學說的一個側面,它雖不能反映朱子學說的全貌,但一斑窺全豹,藉此亦可窺見朱子之學如何深受佛教佛性理論的影響,而逐漸走上注重心性本體、注重反觀心源的道路。當然,如果僅就朱學來說,似乎還不能完全歸結均為佛教的心性之學。因為朱子之言心性,與禪宗是有著區別的,禪宗之談心性,完全視二者為一物,認為三世諸佛,密密相傳,都在悟此心之本來面目。但朱熹對心性卻另有說法,他認為,在未生之前,可謂之性,卻非有心。心屬氣,性屬理,心性非為一物。此一分別,把朱學與佛學特別是禪宗的佛性學說的差別給顯示出來了。但是,這一分別並沒有使理學與禪學分道揚鑣,因為陸王心學很快就出來彌補了這一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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